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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社稷并大祠皆添用宫架奏元祐八年三月 北宋 · 顾临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二
准朝旨令侍从官集议皇地祇事,内太常博士孙谔奏为太社、太稷设乐架等。
按《开元礼》,祭社稷设歌磬,今只于社坛设登歌,实为有阙。
乞从本官所请外,有社稷添用宫架,并其馀大祠亦合添用。
进增修互注礼部韵略表 南宋 · 毛晃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二、《小学考》卷三一、《皕宋楼藏书志》卷一六
言:臣闻言出诸口,贯以清浊者谓之声;
声成诸文,第其轻重者谓之韵。
声韵之作,其来久矣。
自有天地,乃有人声;
自有书契,乃有文字。
世谓苍颉制字,孙炎作音,沈约撰韵,以为椎轮之始,而不知书契既造,字生其间,文字既生,音傅其内,声音既出,韵存其中,颉也、炎也、约也,岂能外三才之理而自为也哉?
尝观「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之辞,则尧之时固有声韵也;
观「日月光华,洪于一人」之辞,则舜之时固有声韵也。
不然舜命夔典乐,何以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也邪?
古诗三千馀篇,孔子被之弦歌,定为三百十一篇,其不合乎弦歌者去之,则字音声韵未出之前,所以为声韵者固自若也。
擢本探先,始而终之,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不有作也,后何以述?
颉也、炎也、约也,亦可谓有功于名教矣。
增而修之,理若有待。
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恭惟皇帝陛下以上圣之资,抚重熙之运。
出震接统,系天下之民心;
乘乾有为,主域中之大宝。
继宋之初,厉精图治,招徕俊乂,开纳谠言。
一日三朝,已极尊亲之至养;
继志述事,将成卒伐之大功,诚帝王之大有为也。
生陛下淳庬之俗三十有九年矣,自结发受在三之教,始学箕裘,沐浴膏泽,左右图史,力学不倦,穷而益坚,期于有成,以无负圣朝涵育之意。
目此光华盛旦,窃思孔伋之言,曰「至治之世,车同轨,书同文」,今陛下以圣继圣,方将混一区宇,海内喁喁,咸仰同文之治。
臣在草畎亩中,茍有涓尘以裨助同文之万一,则臣之志愿足矣。
故于萤窗雪案,博考载籍。
窃见方今国子监刊行《礼部韵略》,自元祐五年博士孙谔,陈乞添收,仅得一二。
至绍兴十一年进士黄启宗随韵补辑,所增不广,尚多阙遗,音切谬误,圈注脱略。
如群之为群,效之为效(《韵略》不收群、效二字。),三复三思(三音息暂反,又如字。),纯帛(《礼》纯音缁。),纯束(《诗》纯束音,徒本反。),无所收附。
以至𩟷饩之𩟷(于容反。),终辟之辟(频弥反。),采荠之(才资反。),唯几之(夷佳反。),脊令之令(卢经反。)渠搜之搜(疏鸠反。),抠衣之抠(驱侯反。)总统之统(他总反。),鼓击之鼓(钟鼓之鼓从支,鼓击之鼓从攴。),迨及之迨(荡亥反,又徒耐反。),饼饵之饼(必反。),仁知之知(知义反。),会计之会(古外反。),寀地之寀(仓代反,又此宰反,《韵略》有上声,不收去声。),脍轩之轩(许建反。),孙顺之孙(苏困反。),美目之盻(匹裥反。),六凿之凿(在到反。),表貉之貉(莫驾反。),重穋之穋(力反。),催趋之趋(趋玉反。),鞸琫之鞸(补鼎反。),蔡放之蔡反。),撤去之撤(直列反。),足躩之躩(丘缚反,又驱碧反。),什佰之佰博白反,又莫白反。),血脉之脉(莫获反。),敕天之敕(耻力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韵》既不收,人不敢用。
或此有而彼无,或此圈而彼否,或收一而遗二,或略要而泛存,或同出一韵而不圈者,若痿(儒佳切。)(于危切。)、杻(敕九切。)(女九切。)之类是也。
或各傅两韵而不圈者,若藣(班麋切。)(彼义切。)、祁(翘移切。)(渠希切。)之类是也。
或本有其字,弃此而收彼者,若铁(古铁字。)为嵎峓之峓,欹(于宜切。)为倾敧之敧,欧(乌侯切。欧,刀,又姓。于口切,吐也。)为击驱之驱,禬(黄外切。)为衣襘之襘(古外切。),执锐(徒外切。)之为执鈗是也,如此类亦不一而足。
重以言语有五方之异,呼吸有轻重之殊,吴楚伤于轻浮,燕冀失于重浊,秦陇去声为入,梁益平声似去,江东河北,取韵尤远,鲁鱼一惑,泾渭同流。
点画偏旁,尤多讹舛。
若乃釐𨤲、宜宜、仓𫝉、番畨、韱韱、富富、堇之差,俗所常用,其失未远。
至如支(章移切。)攴、(普卜切。)(微夫切。)(莫后切。)、殳(慵朱切。)𠬛(莫勃切。)、羙(与羔同。)(美恶之美。)、夲(他刀切。)本、(根本之本。)(宫商之商。)(都敌切。)(夷周切。)臽、(乎韽切。)(他达切)。(多少之少)、疋(山于切。)𤴓(僻吉切。)(巨九切。)(居六切。)、玊(须玉切。)(鱼欲切。)之异,阖户辟户之为酉(古酉字。)(古夘字。),左戾右戾之为丿(曳,又音瞥。),㇏(音弗,右戾。),󱌻(与丹同。)、⺼(与舟同。)、月(与肉同。)、月(日月之月。)之不同,戍(屯戍之戍。)(戊己之戊。)、戌(戌亥之戌。)、钺(斧钺之钺。)之不类,毫釐小误,其义遂殊。
《广韵》以武移反渺瀰之瀰,当民卑切。
以房脂反辅毗之毗,当频弥切。
以符羁反皮革之皮(当蒲麋切。)
陆德明以武巾反旻天之旻(当弥邻切。),以丁丈反长幼之长(当展两切。),以布内反悖礼之悖(当蒲昧切。),以丁角反朴斲之斲(当侧角切。)
至于音训差误,未易槩举。
士不精考,雷同从之,或迁就傅会,易以佗字。
礼部贡院所差试官员数较多,尚可讨论。
方州小郡,秋举试官不过三四人,员既不多,书亦罕备,至有文理优长,援引深邃者,或以疑似暗行黜落,以谓与其取之有疑,宁若黜之无罪。
臣每观此,为之太息。
故以十年之力,增修四声之谱,䌷其端绪,贯穿经传,贰以古今字书,诸儒音释,互加考證。
凡九经子史,《苍》、《雅》、《方言》中遗漏要字,定其可否,参入逐韵。
凡增入二千六百五十五字,圈一千六百九十一字,正四百八十五字,笔画有害于义者悉正之(所正字画,惟传写经史,镌刻金石,不可不正。若官府文书及科举场屋,寸晷之下,难以遽行釐改。如俗书东为东,俞为俞,宜为宜,为州,为羽,󲮋为履,𭻌为留之类,皆从其便,庶使官吏士子不至疑惑。诸韵内逐字下俗作某,并同。),反切有碍于音者悉易之。
一字数音,傍韵失收者,亦皆增入,元不圈者悉圈之。
有字同义同,同在通用之内,其音虽异而不可双押者,或举其重(谓两音各自有出处,虽不可双押,亦不可去其一者,皆两存之。),或存其一(谓同一出处,不可双押,故去其一,仍注二音于其下。),有同音互用字异而元有圈者去之(谓音义虽同而字不同,不在当圈之例,如肢与肢、跗与趺之类,皆去旧圈。)
仍于字下互注音切及诸义训,辩释疑似,订正是非,庶令新学士子开卷晓然,不至误用,主司考校,亦更无有所疑云。
更有圣祖名、庙讳、旧讳、御名字同音异,准式不为碍者,随韵收入,陈乞许用,伏取进止。
臣之精力,尽在此书,剖析毫釐,分别黍累。
鲁鱼晋豕,敢祛学者之疑;
周鼓秦山,不失古人之意。
孙愐陈州司法,尚能勒成一书,名曰《唐韵》;
吴鈗为馀杭进士,亦能重定《切韵》,亲献临轩。
以今观之,随珠多颣,虹玉仍瑕,杂以吴音,加之俗字,其抵捂可知也。
曾谓黎明盛旦,无其人邪!
臣所增修《互注礼部韵略》,□平上去入四声,共计五卷,谨缮写新本,装成五册,随表昧死诣登闻检院投进以闻。
如蒙可采,乞颁下国子监雕印施行。
冒渎邦刑,仰干天听。
奏篇称善,傥垂乙夜之观;
教学为先,庶共九州之贯。
臣黩犯宸严,无任惶惧战汗激切屏营之至。
臣晃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日,衢州免解进士臣毛晃上表。
按:《增修互注礼部韵略》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资政殿学士太子少保致仕赠太子少师章简元公墓志铭 北宋 · 王安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王魏公集》卷八
元丰六年七月十二日庚辰资政殿学士太子少保致仕、上柱国魏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八百户、食实封一千户元公讳绛字厚之,薨于苏州衮绣坊之私第,年七十六。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一日,赠太子少师谥曰章简,录其子孙四人。
八月二十九日丙申葬于杭州百丈凤凰山之原。
公举天圣二年进士知礼部贡举翰林刘公筠奇其文,擢寘高等。
入试崇政,误用韵,犹赐同学究出身,补楚州淮阴县主簿
淮南旱蝗,部使者风郡邑毋得蠲赋,公按行以实免,于是独淮阴人得不殍。
再擢进士第,调江宁府观察推官
岁饥,境内流庸充斥,官为作饘粥发廪庾,公悉意循拊,谷价卒不能增,全活者数十万,至它旁近郡之民皆赖之。
摄治江宁、上元两邑,破奸摘隐,吏不能欺,民大化服。
县民王氏豪横,吞夺民田。
诱掠人奴婢,有欲告者,或𢦤杀以灭口,乡人至号为王豹
公擒捕掠治,卒伏法。
钟山民介居南北,被酒相殴击于道。
既归,明日有盗刖其足者,其妻呼邻里,皆意斗者之所为也。
捕至,公语其妻曰:「汝可去,盗已服矣」。
阴使吏随其后,果有浮图迎笑窃语相贺,公既絷浮图庑下,召妻一问伏奸。
众问公曰:「何以得之」?
曰:「吾视其妻哭不哀,泣不下。
又与伤者共床,而血不濡其裾」。
然后皆欢曰:「公神明也」。
范文正公仲淹安抚江南李康靖公居谷知军府事,交章称荐,召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吉州永新县
世指以为难,讼诉日数百,公听断如流,至邻邑争不平者诣公决焉。
大姓周整少孤,里人龙聿诱以蒱博,以奸胜上腴田万亩,因胁取其质剂。
整母诉于县,又诉于州、于转运使,至挝登闻鼓,皆不能自白。
公取案牍一阅而察其奸,田卒还周氏,一县骇服。
用举者知通州静海县,江淮制置使言私贩盐至二十斤以上请坐徒徙,公曰:「海旁之民,卤斥不毛,恃盐以生」。
自是,非群贩者止笞罚纵去,众赖以安。
尝奏审官五事,从其议,除江南西路转运判官,请得知台州
大水昏垫之馀,公出库钱就民作室数千区,许人自占,与之期三岁偿所费,于是流亡皆复业。
又甓其城,因门为堤,以禦暴涨,至今为利。
权三司度支判官,会甘陵罢兵,河北饥,经费外卒办于县者尤多,公调度折衷而人不知劳。
出为江南西路转运使,请除籍丁之法以便民,从之。
侬智高反,婴广州城甚急,宿军邕州,岁漕又不足。
上以为直集贤院,就充广南东路转运使,乘遽至部。
建濒江水砦数十以待逋寇,缮治十五城,器械楼堞一皆完给,而军食以有馀,用功迁尚书工部郎中判三司盐铁勾院
又除两浙转运使,赐三品服,改河北转运使
召充三司盐铁副使,拜天章阁待制,知福州
英宗即位,迁右谏议大夫,又迁给事中、知应天府西京留守司,又徙河北都转运使
奏事殿中,英宗顾问甚久,谓公曰:「罕有如待制忠者,朕弗忘也」。
今上嗣位,迁尚书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知广州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
又知越州,知荆南府,皆兼本路兵马钤辖
郓州京东西路安抚使,未至部,召为翰林学士侍读知开封府
已而兼翰林侍读学士提举在京诸司库务,拜三司使
三司火灾,落侍读学士
未几复职,充群牧使,拜参知政事
后三岁七十,数上章乞骸骨,上遣中贵人封还所上章。
面请者又六七,上遽曰:「闻卿子耆宁孝谨好学,使校书崇文,且留二期」。
公恐惧俯伏,请避贤者路,固不受命,上慰谕久之。
公归,语亲友曰:「上恩如是,吾不知税驾所矣」。
太学生虞蕃上书讼博士受赇不法,逮系诸生
公族人伯虎太学生,得教谕小学逾半岁,公弗知也。
御史府执耆宁下吏,耆宁素羸疾,自幼事公未尝跬步离膝下。
公大骇愕,即上章愿纳平生职禄,乞许耆宁即讯于外,如事连臣,不敢计是非,一皆引伏。
上诏谕再三,许如奏,而御史格诏,夜立耆宁庭中,遣使蹴迫伏辜。
又谓公使学官孙谔祭酒,录伯虎以为教谕
已而,御史至府第薄责公,公不复省视,即取牍书审如所劾。
其后狱辞成,则曰伯虎之得小学,即尝白公,而耆宁乃至逮捕前数日始因伯虎语乃知尔。
是岂公素不使子知之乎?
与公非有旧,公肯私谒耶?
人或惎公自伸,公曰:「吾为大臣也,已尝自陈,不敢不尽,胡乃自负其言?
内无愧耳,又何辩焉」?
出知亳州,陛辞日召对,上迎谓曰:「卿行事朕所自知,一岁即召卿也」。
又欲更以许州,公顿首谢:「臣罪大,陛下贳死为幸,安敢择郡?
使臣得小州如颍足矣」。
上许之,赐坐,使服金带如旧,慰劳备厚。
明年,以资政殿学士青州,并京东东路安抚使
过都,朝谒问恤继至,留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
自颍还朝,未踰年乞归老,前后累章十数。
上谓公志力未衰,尚宜在左右,公恳辞曰:「臣老矣,虽衔恩欲彊自勉,馀年无几。
至于癃薾失职而去,为终身羞,幸陛下保全其终始」。
因移疾弥月,上数命中使至第存拊,公力疾入谒,曰:「臣疾惫子羸,诚恐一旦先朝露,则遗骸不得以近先人之邱墓矣」。
上恻然,犹不得请,曰:「朕为卿办治,虽百子何以加」?
公每造朝,诏勿多拜,车驾游幸,听免扈从。
迩英进讲,亟召公,公至,涕泣避位,上敦谕再三乃就席。
又上章面倾悃愊,遂以太子少保致仕。
公由著作积十二迁至侍郎,会更官制,乃除正议大夫
尝判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纠察在京刑狱判昭文馆宗正寺修玉牒官、权判尚书都省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译经文都大提举三馆秘阁,践历华要,所至称治,遂登丞弼
晚以东宫师保就第,始终荣名,士大夫知与不知,咸称慕焉。
公幼敏,五岁已能赋诗,经史过目辄诵。
九岁,知荆州孙冕试以三题,荐于朝,贫不能行。
及长,博识彊记,长于议论,落笔为文,醇雅深茂,属辞比事,钩引贯穿,为一时推重。
翰林,诰命一出,天下莫不倾想鼓动,上每叹曰:「卿文词高妙,近世罕比,足为朝廷光采」。
及在中书,蕃戎书诏多出公手。
景灵宫诸殿成,莫夜传诏俾公草上梁文,迟明以进,都下传写,以后得愧。
有文集四十卷。
既以文学知名,至于临政,尤善为方略得事情,吏淮阴江宁已有能称,及治闽、广、开封,不略细故,秋毫委曲,务尽其实而平反之。
有《谳狱集》五十五事,为十三卷,传于家。
天性孝友,直谅岂弟,待后进不为边幅。
每以砥砺名节、敦尚风义为先。
唐国有疾,公请命于天,誓以身代,神示其象,唐国亟愈。
及后丁内艰,倚庐三年,哀毁骨立。
公以布衣起家,兄弟六人与其孙、子皆无仕者,公既贵,悉以荫补官,犹月给俸钱购市良田,使之充羡,不为分毫计惜。
推贤与善,惟日不足,荐士千数,后多知名,至辅弼侍从者甚众,卒无一人累己。
与人交际,务出忠信,或用此以为赚,公弗之回也。
及预政,尽忠无私,将顺谏救,慎重不泄,虽耆宁莫得闻省中语。
议上前,惟正之从,不为茍且。
及得谢,上谓公曰:「卿自与政,中立不倚,比有忮害卿者,事往矣,不复道也」。
公谢曰:「臣不肖,待罪近司,无所裨补,陛下含容不诛,其退分也,尚敢以片辞校枉直哉」!
上悯然久之曰:「卿可营居京师,朕资卿金币,且便耆宁仕进」。
公皇恐逊避,曰:「臣有田庐在吴,归可售,即筑室都城,得望属车之尘幸矣,何冀赐耶」?
行次近郊,上遣近侍赐金千两,诏曰:「无事早还京师」。
公既至吴,二子分直洞霄、鸿庆宫,图书盈前,琴瑟在御,扁舟篮舆,湖山自适。
踰年,手奏:「臣垂老多病,朝夕先墓,不克奉诏」。
其辞皆感恋恩遇之语。
既薨,上得公遗奏涕泣,因出示执政曰:「此必元某之文也」。
遽命内珰远拊其孤,馈金百镒,诏其家集平生文章上之。
元氏系出于危,危出姬,后封于新,历秦、汉、晋、唐皆有仕者。
五代时全讽起建昌,为抚州刺史,其仲子倡任信州刺史,为公之曾祖。
淮南杨渥战北,信州吴越钱武肃王,因自易元姓。
德昭,官至尚书左仆射侍中封晋国公谥正宣,为公之祖。
生九子,皆以父任至显官,独幼子守文举咸平进士擢第,官至大理寺丞,为公之考。
公既贵,赠曾祖太子太保,曾祖妣徐氏郜国、黎氏莒国,并太夫人。
太师,祖妣朱氏崇国、姜氏申国,并太夫人。
考太师中书令六年郊祀,更赠开府仪同三司追封崇国公
妣钱氏燕国、裴氏唐国,并太夫人。
始娶太原王氏,越郡夫人
继娶蜀郡氏,魏郡夫人
子耆宁馆阁校勘,有至行,好学能文,上所褒者。
耆弼承奉郎
女长适尚书司封郎中李平一仁和县
次蚤卒。
延祖、似之,皆早卒,幼曰绍京。
铭曰:
允矣元公,博闻敏识。
奋躬逢辰,显大翕赩。
挟词决科,爰初童羁。
居官出使,名发声驰。
遂参侍从,德严望尊。
于闽于广,维屏维
乃登翰林,乃尹帝畿。
文国之华,政也吏师。
帝谓公曰,往哉弼予。
易直端亮,一其终初。
公拜稽首,敢有不共。
弗冯弗回,惟正之从。
御史折狱,公不汝违。
期年还公,上所自知。
辞荣遗宠,章十数。
褒嘉问赍,卒老于吴。
天不憖遗,衋伤殄瘁。
令问曷归,传史在谥。
贻谋子孙,忠厚孝恭
播美邦家,茂实显庸。
卜吉,兆此新阡。
铭以昭之,于千万年。
欧阳仲纯(五)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五三
伯仲兄闻监西岸,已视事未?
叔弼近托孙元忠附书季默,今安在?
因风无惜惠问。
宛丘谁与往还,有可与语者否?
孙元忠所书华严经后1093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一、《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余闻世间凡富贵人及诸天龙鬼神具大威力者,脩无上道难,造种种福业易。
所发菩提心,旋发旋忘,如饱满人,厌弃饮食。
所作福业,举意便成,如一滴水,流入世间,即为江河。
是故佛说此等,真可畏怖,一念差失,万劫堕坏,一切龙服,地行天飞,佛在依佛,佛成依僧,皆以是故。
维镇阳平山子龙,灵变莫测,常依觉实,二大比丘
大檀越,孙温靖公,实能致龙,与相宾友。
曰雨曰霁,惟公所欲。
公之与此,二大比丘,及此二龙,必同事佛,皆受佛记。
故能于未来世,各以愿力,而作佛事。
观公奏疏,本欲为龙作庙,又恐血食,与龙增业,故上乞度僧,以奉祠宇。
公之爱龙,如爱其身,秪令作福,不令造业。
若推此心,以及世间,待物如我,等我如物。
予知此人,与佛无二。
觉既圆寂,公亦弃世。
其子元忠,为公亲书《华严经》八十卷,累万字,无有一点一画,见怠堕相。
人能摄心,一念专静,便有无量感应。
元忠此心尽八十卷,终始若一。
予知诸佛,悉已见闻,若以此经,置此山中,则公与二士若龙,在在处处,皆当相见。
共度众生,无有穷尽,而元忠与予,亦当与焉。
信安公园亭题名记元祐五年三月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四、《宗伯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五代之际,豪杰割裂疆土,自为侯王,九州之人,寄息鼎镬。
乱极而治,生我太祖,起布衣,践宸极,将天之威,整肃四方。
弱国纳土,强者缚面,而江南君臣,犹负固自若。
太祖曰:「彼其所以崛强沮泽之间,引活岁月者,以有长江之险为可恃也。
吾有道使彼舟楫无所用其巧,则全吴地千里可旦夕平也」。
乃命度国西空旷之地,辟士潴泉,规以为池,外引京索之水以益之,渊容海滀,一旦成就。
陈楼船,习战士,步水如陆,操舟如车,吴人闻之,气索胆碎。
及旌旗南指,州邑瓦解厥角,稽首请命下吏,而江表平矣。
天下无事,干戈藏于库,军旅休于屯,中州之人,日益富庶安乐。
向之讲武处,遂为游集最盛之地,时变使然也。
若其雕甍屈槛隐见波底,长桥穹殿翔绝霄外,清来午风,阴却晡暑,则唐之曲江也。
草木润茂,洲渚重沓,鱼龙之所兴伏,日月之所出没,则汉之昆明也。
暮春之月,锦绣夺目,车驺填道,倾坊空巷,旦朝而出游,鼓鼙振野,笙箫顺耳,日暮而忘归,则洛阳曲水也。
羽者飞于上,鳞者潜于下,和气之所薰蒸,仁风之所衣被,莫不自得焉,则镐京之灵沼也。
中天下之大而都之,总前王之美而有之。
以亲见而测传闻,则史牒之所称诧,赋颂之所叹咏,未易相先后也。
七圣袭沿,清净简默,池去阙庭才十许里,而率十年间不一再至。
然而陈龙舟,出水嬉,作鼓吹,调厩马,常若车驾亲临其上者,凡以推至上与民同乐之心,而为都人娱心属目之盛也。
夫内不辍朝廷听治之勤,外不废都人酺醵之逸,约己裕人,可谓兼之矣。
自祖宗优遇馆阁,岁出后苑御库酒以赐之,于是有池上之集。
元祐五年三月乙酉太平仲至秘书少监实领兹会,修故事也。
于是宿戒宾客,晨出西郊,同舍皆集于琼林苑
既又泛舟池中,环水殿后,循桥而北,骑而适信安公之园。
宴语至暮,相与涵泳恩思,歌吟太平,为一时之盛游。
又以为席中之人,合散不常,异时复来,则其先后出处之详,宜有以考也,乃题姓名壁间以志之。
在是会者:李周纯之、盛侨晦之、王钦臣仲至、杜常正夫、崔公度伯昌、陈蔡诚老、盛次仲居中、林旦次中、李德刍质夫、宋匪躬履中、孔武仲彦常、黄裳冕仲、刘唐老会臣、李昭玘成季、徐铎振甫、晁补之无咎、张耒文潜韩治循之
以事不至者:黄廉夷仲、吴安许传正、孙朴元忠、黄庭坚鲁直、元耆宁台寿、司马原公材、余中行老概、仲平、廖正一明略
台谏官劄子元符三年三月二十五日上,二十八日,谔以右司谏召。)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二、《陶山集》卷四
元符三年三月初五日尚书省劄子,奉圣旨:「台谏官员阙甚多,内外两制以上,可各选举合入通判以上资序朝官,须学问该博,操履端方,德义著闻,明于治体,可任言责三人,密具姓名闻奏」。
右,臣伏睹承议郎枢密院编修文字王涣之承议郎孙谔奉议郎、前太学博士吕益柔,问学该通,行义修饬,兼明治体,守正不回,可任言责。
谨录奏闻。
谨奏。
上哲宗乞留正言孙谔 北宋 · 陈次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谠论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
臣伏见责降左正言孙谔广德军事。
风闻以论役法有过当之语,以此得罪,未审果是耶?
为复缘他事耶?
若不缘他事,只缘役法,臣窃谓朝廷复行免役之法,实欲便民,所系至大,其利害不止一州一县,而普及天下。
处之适中,天下均被其利,茍一失当,天下均被其害。
谏官以言为职,既有见闻,必须上达。
其言傥是,则当听纳,其言或失,亦在曲全,以示朝廷之容德也。
臣伏睹天禧元年二月七日敕戒台谏诏书曰:「虽言有失当,必示曲全」。
则知圣朝广开言路,激昂士气,不以人言失当为虑,而患在人之不言也。
若无他罪,止是议役法失当,推原其情,盖欲补完良法,亦可矜察。
欲望朝廷再赐详酌施行。
章处士墓志铭元祐元年十月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八、《山谷全书·别集》卷一○、《豫章先生遗文》卷七
馀干章公弼,状其大父平生来告曰:维大父少孤自重,居乡党有所不为,与人立然诺,不能容人之恶,务于众人中辱之,得其折服,后遇之如骨肉。
治家如官府,视瞻无邪,言行有物。
岁饥,里中闭籴,独发廪,取中价。
年七十,致家事,浩然肆志,往来江湖林岭间二十年,不知其所以养心之术,但见其临世故逆顺常自得也。
元丰八年七月庚戌,寐不以时兴,家人起视之,则终矣,实寿九十有二。
公弼之父哀不胜丧,故使公弼来乞铭。
公弼好学有文,择士而交,吾友李楶德素与之游旧矣,故予铭。
处士讳应全字保之,三世而上,丘墓与予邻邑。
祖淑、父文初不出田间,今葬馀干冕山
夫人魏氏前没三十有四年。
子元昶、元彻,早卒;
元长公弼之父也;
季曰元忠
女子嫁史实、曹仅、史君卿、董弼、周彦。
孙十有七人,曾孙三十有八,玄孙二十有五。
元长事亲孝,能奉治命,丧不受赙,葬不踰礼。
既作冕山,甘露降松竹。
其掩坎用元祐元年十月丙午
铭曰:
维此冕山,毓
卜藏固安,维子孝恭
不疾者己,不争者彼,其他也不惧,吾知以此。
遗其来云,有墓孔云。
图铭不朽,有孙孔文。
欧阳学士(二)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八、《西台集》卷一一
不审自还东颍,起居之况何如?
伯和、仲纯、季默位下昆仲与叔弼令嗣,各守任何处?
今各何官也?
宋开叔寓居在彼,必日夕过从。
中间得吕原明书,颇能道叔弼浙江还动静。
原明宫祠,无报,欲谋居阳翟,去汝不远,此甚望之。
曾得近信否?
纪常、子进捐馆已久矣,孙元忠卒于郑里,大可伤恻!
其子有疾,后事可知也。
子进诸子丁内艰在此,时时相见,口众颇苦不给,生事未定叠,亦恐欲知。
孙谔除落冲替御批元丰六年十二月壬辰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一
追官免勒停冲替人孙谔元犯情为可矜,今求哀朝廷,又经大宥,可除落冲替。
看详杨朴礼部韵括遗状1144年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三、《汉滨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近承朝廷降下杨朴所进《礼部韵括遗》,令监学官看详。
契勘礼部韵止为场屋程文而设,非如《广韵》、《集韵》,普收奇字,务为该洽,故谓之「韵略」。
元祐间博士孙谔等申明,谓经传所用之字,《礼部韵略》所不载,只取举人常用者,附入数十字。
杨朴所进,分为五门,采摭之功,颇为详悉,博涉经史,足有可嘉。
其可收者,欲依所乞附韵,或注云「一作」,或别出一字。
内字非常用,如「庐」之为「卢」、「泜」之为「𣹑」之类;
或别无经见,如「辂」之为「迓」、「愉」之为「偷」之类;
或非韵所押,如「单」之音「善」、「众」之音「终」之类,于科举之文无所轻重,恐疑学者,并乞不收。
其音不必改一项,既关先儒义训,不当以私意改更。
兼释文自出音,或诸家已有别说,近时学者自不改读,徒立异同,何裨损益?
其字不必附一项,如「旦明」之为「神明」、「缮怒」之为「劲怒」之类,率多假借,或出谬误,《礼部韵略》元所不收,广示搜罗,几于赘。
然其间如「术」之为「遂」、「遍」之为「辩」,「肉好」之「肉」读为救切,音释明白,《韵略》所无,既欲增添,却宜收附。
至于「埶」之为「势」,「食」之为「饮」,「揄」之音「由」,「焉」之音「嫣」,「荼」之音「舒」,《韵略》已收,难以重出。
杨朴又谓「箛篍皆已入韵」,以此为例,其类实繁。
前人所收,不无冗长,今之所附,岂可效尤?
今各于逐字下开具奏闻,伏候敕旨。
乞寝罢韩治太常丞新命奏元祐七年八月 北宋 · 吴立礼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六
臣伏睹知枢密院韩忠彦长子,昨自左朝散郎秘阁校理丁母忧,服阕,朝见未数日,即除太常丞
三省以其执政之子,必欲择一优便见阙受之,特为之罢一见任太常丞孙谔,出为利州路转运判官
其先授下本路运判陈察,仍指挥别与差遣
除目初下,士论沸腾。
太常居九寺之首,以议论典礼为职。
平日拣拔人才,最为重选,孤远寒士,未易得之。
孙谔到任,曾未数月,不闻自请补外,而无故出之。
陈察亦系见任馆职,待此已及数月,将欲赴任,而无故罢之。
去二寒士,而用一势家,󲦤绅之士,所以为之不平。
伏望寝罢韩治新命,改授一闲局,或且令在馆供职,以避亲嫌。
御书阁记 北宋 · 陈鹏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五
有诵王文公小诗来蜀者,能道其略,不能道其详。
问其目,曰《送钦师归蜀》,亦不知钦于蜀为何人也。
绍圣三年春,与提举常平王雍圣钦出按遂州,亦二月甲子通泉,同前利州路提点刑狱李曼修孺乾州
初出通泉,见西山盘薄,其上森然。
入其门,两边之庑缭然以深。
至其上方,其大屋峞然而尤高,是为御书阁。
其下为堂庭,可容百人,柱皆连抱。
三人者相与激赏失声曰:「伟哉是刹」!
于是作而治之,匠与童仆百数,工二之一。
董役僧曰宝钦,与之坐,问所从来,曰:「土人也,元丰中游南方,寓江宁江宁人招住净相故丞相王公功德院也。
凡居二年,为公礼遇独厚,归之日有诗赠行」。
因自诵其诗云云。
于是始得王诗全篇,而悟钦为宝钦也。
夜留宿,复持前转运判官孙谔元中所丹诗刻以献。
因叹文公以儒宗位宰相,其平生与人宾客既皆一时之伟人,而晚节退休于山林,其所与游于物之外者,又皆海内知名之士。
若钦,虽其行之有无浅深,固莫得而知,然察其自律以绳众,建大佛事,一簪不以取人,决知其非庸庸粥饭僧也。
明日,各乘马去。
是年秋修孺殁。
其明年圣钦辞而东,余亦除利州,抵关中,知通泉县事、剑南节度使推官范弃乃以书写山中之图,为钦来请记。
余发书披图,慨然追曩游故处,叹生死之永隔,而离合之不常,权即书以答,使授钦,遂刻于阁下,以识其一时经始之勤。
而迎官在门,未暇。
既至利,利复当走集之冲,有送迎之勤,卒不暇。
明年,移官复来梓,宣德郎,摄教官,在府,而通泉又为属邑,钦正邑中子也。
虽绝口不道前事,然访于人,钦已砻石山中三年矣。
嗟乎,吾其可以终已耶!
按:嘉庆《射洪县志》卷一六,嘉庆二十四年刻本。
太子少保元章简公神道碑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四二、《苏魏公文集》卷五二、《西湖志》卷二六
国朝登用辅臣,尽循唐旧。
乾德二年太宗皇帝始置参知政事,以贰宰职。
六圣继承,遵守不改。
乾德讫熙宁百馀年间,得人之盛见于国策者七十有六人
或以文学进,或以武功显,或自右枢而叙升,或由夙望而入用,或以台阁久勤而次迁,或以藩州治效而超拜。
卿材国器,相望于庙堂。
从而正宰衡、执邦柄者,常什七八焉。
若乃耆德宿名,体备数器,政事为良吏表,儒学为群彦先,出入藩朝,既劳且旧,有如故太子少保致仕、赠太子少师魏郡元章简公者,几希矣。
公讳字厚之
杭州钱塘人
其先本危氏。
崔琳姓苑》:「危,姬姓也」。
后封于新,世久寖微。
奏汉以来,虽有仕者,未甚显大。
其一支著临川郡南城县,世力农,以财雄乡里。
唐季江淮寇盗充斥,公之曾祖讳仔倡,与其兄全讽鸠合乡人,即所居立壁垒,远近依以为援。
中和五年,破黄巢之党彦章于鲁牙潭,天子以全讽为抚州刺史,仔倡信州刺史
吴王杨渥克定江西抚州,徙江都
信州钱塘,遂易元氏。
生公祖,讳德昭
武肃王称制,用以为相,官至右仆射侍中、晋国公
晋公九子,其八荫补王官。
幼子讳守文,入朝中咸平进士第,官终大理寺丞、知白州,公之考也。
公幼孤,流寓江湖,卓然自立,向学不怠。
九岁谒荆州太守孙公冕,面试三题,以神童荐于朝,贫不克行。
十八,拔开封进士,荐廷试优等,以声病降同学究。
出仕迫于亲养,不遑择禄。
楚州淮阴县主簿
岁恶,蟹蝗害稼。
民户诉灾,转运使按状,以为无损。
公亲履田亩,覈实蠲租,上不能夺。
是岁,楚之四邑,独淮阴民免转徙之患。
乡贡再上,擢乙科,授江陵府观察推官
明道旱灾,江淮荐饥,官发廪米为糜淖,以哺流民。
公职其事,躬自给视,饥病者数万皆得以济。
大尹李康靖公、安抚范文正公上其事,召见,改秘书省著作佐郎
连知吉州永新通州静海二县,或以治剧选,或以干裕荐,并书课闻于朝。
江西转运判官,职罢,愿试繁郡。
天台水溢,城郭漂溺千馀家,被命至台州
至则出公库钱,即民故居作庐舍,令自占,期三岁偿所逋。
又甓其城,闸其门,以捍江涛之患。
自是,水不败城郭。
代还,权三司度支判官
甘陵兵旱之后,道殣相望,庾无见储,责在度支
公为之校耗,登调盈虚,转它州赢给助其乏。
踰年,出为江西转运使,奏除一道民籍丁口钱,贫老者蒙利尤多。
皇祐三年,广源侬蛮寇二广,守漕皆坐失律免官。
朝廷旰食,为择使者,就加公直集贤院,充广东转运使
始隃岭,径趋贼冲,躬相隘险,濒江建水砦数十,缮治诸州城,楼堞戎器,纤悉如法。
上闻,特迁一官。
两浙河北转运二司盐铁副使,擢天章阁待制、知福州
治平初,拜右谏议大夫,以给事中应天府南京留守
河北都转运使,过都陛对,奏陈中外利病。
英宗皇帝面称之曰:「论事者无如待制忠,朕弗忘也」。
神宗即位,进尚书工部侍郎,以待制集贤院学士
是岁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广州
时南方岁凶盗炽,州郡多故,凡五岁中连徙越、荆、郓三州,皆兼一路使职
未至郓,召入翰林学士
公早以文学擅,而久更吏剧,负其夙志。
簿书填委,而未尝辍简编,舍翰墨。
晚遇知己之主,翱翔禁复,得以摅发其蕴。
故制书诏令,纯深温润,切于事理。
至于一篇一咏,往往出人意表,秉笔之士,以此多称美之。
加又抒思精深,长于应猝。
初,景灵宫诸殿落成,须上梁文,诏以属公。
薄暮受命,黎明奏篇上,深赏激,都下竞传诵之。
明年知开封府,满一岁罢,兼侍读学士
未几,权三司使,坐属官遗火焚省舍,落所兼学士
无几何,复职,领群牧使
熙宁八年冬,拜参知政事
公自预政,每进对上前,敷奏详悉,曲尽诚款。
诸公论议或同异,公无所委随,惟正之助。
而谨畏慎密,虽对子弟,未尝及省中语也。
上雅称公文词高妙,近世少儗,足为朝廷光采。
虽在中书,犹欲以辞令诿之。
每蕃夷书诏,必令视草而后遣。
越三岁,告老于上曰:「臣年政七十矣,愿乞残骸归故里」。
前后表请面陈,至踰十数。
上敦谕再三,又遣中人持还其章
他日曰:「闻卿子耆宁,孝谨好学,今使之校书崇文,以留卿二期」。
公惶恐固辞,不获。
既而亲友曰:「上恩如是,非孤臣之福,自兹吾不知税驾之所矣」。
元丰二年春太学虞蕃诏狱,扳公尝以族人伯虎博士孙谔,风祭酒小学教谕,辞逮耆宁名,捕甚遽。
公骇不知所谓,入诉于上曰:「耆宁幼失所恃,未尝跬步去臣左右,父子更相为命二十馀年矣。
仓卒对狱,实虞非意,愿纳臣平生禄职以赎其命,使即讯于家。
事之是非轻重,一切听报」。
上恻然许之。
御史犹胁迫伏辜,又诣府第,以簿急责公。
公不复视,遽取笔答具狱曰:「御史所讯,皆是」。
遂以本官出知亳州
初,狱成,或谓公曰:「伯补职且半年,耆宁未捕前数日方知以白公,是岂有祷也。
又未尝造请,安得私语事?
此一言可以自辨」。
公曰:「吾大臣也,既以告上矣,今若自明,是前言不尽也。
岂有大臣对上言而二三者?
内省无愧,复何辩为」?
卒无一言及之。
至陛辞,上察无它,赐坐,慰劳曰:「亳若非便,易陈、许可乎」?
公谢曰:「既蒙保全不诛,又使择地,其敢自便。
若圣恩不遗,得支郡如颍足矣」。
即命改知颍州,曰:「一岁即召卿」。
仍使服金艾如学士,以宠异之。
明年,加资政殿学士、知青州
诏许入觐,遂留提举中太一宫。
公志欲休老,章又十馀上,告病者数四。
一日,上临讲迩英,特召公面谕曰:「卿志力未衰,尚可备左右,勉为朕留进读」。
对曰:「西夕馀景无几,不幸颠仆而去,或溘死不得归骨先陇,即目不瞑矣」。
上深喜其诚。
至四年,以太子少保致仕。
既辞,上曰:「卿预政,中立不倚,比有间言者,朕自知之。
今既罢去无嫌,可营居京师,且便耆宁仕宦,朕当助卿费」。
公曰:「臣有吴中敝庐,倘可售,即如诏旨」。
特命二子分领鸿庆、洞霄二宫,俾居家就养。
行次畿县,又遣中使赐白金千两,戒以早为还都之行。
其恩意终始隆厚如此。
既至吴,脱略世故,不问家之有无,优游宴乐,吟咏情性,超然若出风尘之外。
后三年,薨于家寝。
讣闻,辍垂拱朝一日,赠太子少师
初,上览遗奏,左右曰:「此表必元某自为者」。
即日驰内侍问诸孤,法赙外特赐百金,戒其家集平生所为文章来上,凡四十卷,藏于秘阁
公生大中祥符己酉,终元丰甲子
天圣丁卯登仕,以元丰辛酉纳禄,起州县,历中外华要而至丞弼
著作佐郎,十三迁至尚书工部侍郎
官制行,换正议大夫,五易封爵,至魏郡
凡九镇藩郡,而兼一路安抚、钤辖者四;
六经使任,而江西河北皆再至。
入朝典领台阁宫观,更践省府总十一职。
所至皆有治效,而闽、广、京兆善绩尤著,至今人犹称道之。
以二品致政,耆老富贵,康宁考终,寿七十六。
在仕五十八年,修絜寡过,保躬全名,善始令终,世鲜其比。
薨之明年某月某日,葬于杭州钱塘县某乡某里,去祖茔几里所。
夫人太原王氏封某郡夫人
蜀郡氏封某郡夫人,并祔公茔。
二子:长即耆宁,今为某官;
次耆弼,某官。
兄弟孝谨承家,孰睦友爱,未尝相离。
出入动息,如公存焉。
二女:一适尚书司封郎中李平一,一早卒。
五孙:延祖、似之早卒,绍京、绍直、绍孝并假承奉郎
公生始孩稚,颖拔不类常儿。
乳保尝负之过佛室,见所谓观音像者,辄喜笑若素所熟。
又指黄卷中《普门品经》,欲持取去,家中止之,则啼号不已,闻者嗟异,以谓宿习之说不妄也。
性至孝,自幼服勤亲侧,不懈晨夕。
太夫人尝寝疾,寖亟,公忧悸不知所为,默祷于天,愿以己代亲所苦,恍然若神示其象,已而遂愈。
洎太夫人弃养,服丧毁瘠,葬祭不踰礼制。
昆弟六人及子孙未有官者,皆用公荫补入仕。
又市良田以赒族人之无禄者,自少长拊存周至,卒无一言。
其孝友敦睦行义如此。
公少历艰苦,周知物情,儒术吏资,盖得之天赋,非勉强所能。
及接物,极和易,与人言,洞然见底里
至临事,则严毅立断,下不能以毫毛欺绐。
江宁摄治府下二邑,戢狡吏,抚疲民,治誉蔼然。
钟山有民妻诉夫夜醉归,道为仇人折足,至家而死。
公默察妻泣,虽泣不悲,遽使归听命。
既去,阴遣吏蹑迹,见与一浮屠笑语,立捕系,一讯而得奸状。
实浮屠私其妻,期是夕会于家,既至,夫寝觉而遽,为所戕,卒寘于法。
横山王氏子恃富不法,尝贼杀不辜,里民目为「王豹子」,莫敢与校。
一日因事追下狱,公数其宿负,榜杀之,邻里亲戚莫不称快。
永新土豪龙聿者,尝诱同里少年周整饮博,以奸整千缗,准其上腴田以偿直。
初犹代耕输谷,岁久遂割占其田。
整母方知博事,讼于县,则母契存焉。
于州、于使者,至挝登闻鼓,皆不能直。
公至,母又以告,公视契,一言以辨其伪。
聿具伏,归整田。
或问公,以何见其伪?
曰:「始视契,日月在母氏印上,是必得母他牍尾印以续伪契」。
问之,果然,一县惊叹,以为神明。
其典州使部,不为赫赫名,察见吏民隐慝,纤悉不差。
然意本在宽情,既得则纵舍,不穷其细故,未尝以文致人罪。
有《谳狱集》十三卷,总五十五事。
观其书,可以知公之所存,皆得于平易忠恕也。
公病世俗靡薄,朋友道丧,尝后己以从众。
故与人交久而益亲,人皆称公长者。
还吴,日与乡闾耆旧相过从,遨游江湖,处布衣野老间,无辨也。
内外扫之日,初无苦疾,无治命,㗳焉顺化,人以为吉履之报焉。
公之薨也,门人某官某状公之行以告于太常考功集议,谥曰章简
其葬也,今资政殿学士龙舒王公铭公之德,纳诸阴堂。
举是二者,可以传不朽矣。
而嗣子犹以为未也,曰:「状藏于官府,铭置于泉涂,见者盖寡。
有碑揭于神道,可以耸来世之观听也」。
予早与公周旋,尤详行实,假之以劖于石。
言念畴昔,音旨如昨,追而叙之,一二可记。
公之在翰林也,予方在朝廷,每训辞之下及应用手笔、碑表、诗歌多得览观,其体制深重,章句清裁,传在人口,皆出新意。
由是知公之文无所不长也。
又尝与公持论前言往行,讲寻源流,或推究天人善败之应,互叩其所属,往往更相推许。
由是知公之学无所不综也。
昔公使南海,当寇钞之馀,经画尤多。
时予邕州从父守英州禦寇,亦与有劳。
尝云:「方寇之去也,东广生聚无不被其毒者,非惟獠贼之遗孽,抑吏卒乘乱剽掠,甚于贼锋,无能摧却者。
洎公之来也,戢兵保民,咸有条画。
饥冻者得其衣食,流冗者复其居处,与夫驱除俘馘之劳,殆不侔也」。
由是知公之恤民弭患之功远矣。
公之得谢也,予方谪麾横海,相遇都下,留连眷眷,几不忍别。
遂媾姻好,至诚悃愊,不以先后改观。
此又知公笃于旧故,虽古人之所谓「久要不忘」者,何以过此,故予尝怀之未始忘也。
因孝嗣勤请,得以详其实告于后人,亦公之雅志也。
铭曰:
元出于危,其原自姬。
始有新邑,世久寖微。
南城之族,力富农资。
逮公曾门,遂显于时。
曾门弟昆,殄平孽部。
临川上饶,析唐符土。
上饶入越,从事伯府。
授氏承家,实生公祖。
宪宪公祖,遂相钱塘
克大厥宗,九子鶱翔。
大理逢辰,词科奋扬。
德厚位卑,再世其彰。
其彰谁,宫保是嗣。
特起江湖,拔出群萃。
孤童,不污下吏。
平津经术,再登上第。
试政州县,惠弱锄强。
上嘉治行,寘彼周行。
庸万世,勤劳四方。
有威有惠,一时之望。
入陟公台,神皇所简。
曰惟汝贤,恨用之晚。
公亦感慨,倾输诚款。
恳辞异数,惧将不免。
讼兴璧水,谮蚳泉。
刊章横逮,朝听惊諠。
上察非意,公终不言。
去位未久,期年复还。
公屡告老,章踰十上。
召对迩英,一一咨访。
诏宠其归,道涂赉饷。
官其二子,使归就养。
公既还吴,丘园是居。
朝昏湖峤,左右琴书。
耆老过从,肴尊宴娱。
安时处顺,冥然化俱。
公葬武陵,反祖旧服。
坟阙崔嵬,江山重复。
过者下车,敬瞻乔木。
诵歌遗德,清风肃穆。
乞留龚夬元符三年五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先甲三日易,后甲三日难」。
谏而不早,足以取名,而于事无益。
忠臣之义,但求有益而不顾取名。
臣今日先事之言,为欲有益于朝廷也。
臣伏闻殿中侍御史龚夬言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告讦周穜等语言事,乞罢黜,而朝廷谓无过,不以之所言为信。
既不得其言,难以复在言职,虽朝廷未加斥逐,理当求去。
尚未去而臣已言及,此其所以为先事之言也。
盖言事之官,乃朝廷耳目之所寄也,耳目不通,则有蒙蔽之患。
故自祖宗以来,奖励言官,屈意听纳,养其劲气,不使小挫,非重其人,所以重朝廷之耳目也。
自绍圣以来,七年之间,五逐言者。
初逐常安民,次逐孙谔,次逐董敦逸,次逐陈次升,次逐邹浩
此五人者,皆与蔡京所见不同。
虽其间或以他罪被逐,而之所恶则无不去者。
之言,又将罢去,则是两朝言官前后六人无不为而去也。
陛下以圣德嗣位,上法祖宗,内禀慈训,数月之间,德泽广被,内外安静,人情欢悦,此千载之一时也。
今若缘此一事又去言官,臣恐后之言者人人不已。
可惜安静之势忽成纷纷,其于初服岂能无累?
若待临事而谏,孰若先言之有益也?
臣愿陛下察所言忠于为国,特回睿听,曲赐允从。
庶使敢言之士意向朝廷,蒙蔽之风自此衰息。
伏望陛下上禀慈闱,议其可否。
小臣狂妄,冒犯天威,陛下矜赦,幸甚。
〔贴黄〕臣近曾面奏,为蔡卞是臣之举主,而臣言其罪,虽于公议无愧,而私议未安。
臣之自劾求去,固有日矣。
今所言者,非自为也,非为也,为朝廷耳目之官耳。
伏望圣慈特赐矜察。
又论蔡京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
臣闻尽言招祸,古人所戒,言路之臣,岂能免此!
臣伏见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当绍圣之初,与其弟卞俱在朝廷,导赞章惇,共作威福。
卞则阴为谋画,则果断力行,且谋且行者也。
哲宗笃于继述,专于委任,事无大小,信不疑。
卞于此时假继述之说以主私史,于此时因委任之笃自明己功。
则盛推安石之圣过于神考,以合其弟;
又推定策之功,毁蔑宣仁,以合章惇
惇之矜伐,为有助;
卞之乖悖,实赞之。
当此之时,言官常安民屡攻其罪,、卞共怒安民,协力排陷,斥为奸党。
孙谔、董敦逸、陈次升亦因论,相继黜逐。
哲宗晚得邹浩,不由进拟,寘之言路。
能忘身徇节,上副圣知。
又因其得罪,从而挤毁。
是以七年之间,五害言者,掩朝廷之耳目,成私门之利势。
言路既绝,人皆钳默,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当时之所行,皆为今日之所改。
臣请略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议者也。
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明其罪矣,兄弟同朝,埙篪相应,事无异议,罪岂殊科?
一黜一留,人所未谕。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一也。
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明其罪矣;
宣训之语,究治之事,陛下既察其诬造,于是司马光、刘挚、梁焘等皆蒙叙复。
尝奏疏,请诛灭挚等家族。
审如言,则所以累宣仁者岂特邢恕一人而已哉?
则逐之,在则留之,其可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灵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二也。
章惇自明定策之功,追贬王圭
亦谓元丰末,命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
之门人皆谓于此时禁制宣仁亦有社稷之功。
今陛下雪圭之罪,还其旧官,则是以惇之贬为非也。
则非之,在则留之,如是,则有词矣,有憾矣。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三也。
章惇之初,笃信、卞,倾心竭意随此二人,假继述之说以行其私,三人议论,如出一口。
绍圣二年十月执政,于是有觖望,而与暌矣。
四年闰二月,林希执政,于是始大怨,而与绝矣。
自今观之,之所以与暌绝者,为国事乎?
为己事乎?
之所以语人者曰:「我助不听也,我故绝之;
我教不从也,我故怒之。
我与弟不相往来久矣,我缘国事,今与爱弟不相往来,而况于乎」?
臣窃料之所以欺陛下者,亦必以此言也。
何以验之?
之赴江宁也,往饯之。
期亲远行,法当赐告,而之所以告閤门者,初以妹行为请,法不许也,遂请朝假,终不敢以弟为言。
虽在朝假,而日至国门之外。
之动静如此,即不知陛下皆得其实乎?
此明主之所宜察也。
且兄弟同朝,共议国事,自无不相往还之理。
假使不相往还,岂人伦之美事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四也。
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贤去邪为先,而之蒙蔽欺罔,曾无忌惮。
陛下必欲留于朝者,其故何哉?
臣知陛下圣意本无适莫,而之所以据位希进,牢不可拔者,盖以韩忠彦、曾布不能为国远虑,轻率自用,激成其势故也。
、卞同恶,天下所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议,则显正二人之罪,何难之有?
忠彦等不务出此,而果于自用,于是托于谋帅,而出之太原
虽加以两学士之职,而实以诡计除之。
想当进拟之时,必有不情之奏,用奇设策,不由诚心。
二圣安得而无疑,公议亦以为未允。
之留,布复争辨,再三之渎,无以取信,相激之势,因此而成。
唐明皇欲用牛仙客尚书张九龄以为不可。
明皇曰:「但加实封可乎」?
九龄又以为不可。
明皇变色曰:「事皆由卿耶」?
李林甫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
九龄书生,不达大体」。
由是明皇林甫之言,卒相仙客,而九龄由是浸疏,终见黜罢。
忠彦及布无九龄之望,而之气燄过于仙客,因势观望,而为林甫之言者不知几何人也。
陛下进贤退邪,法则尧舜明皇之事,固不足道,然而天下皆疑陛下有大用之意者,以之复留故也。
之所以复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
去之不以其道,则留之者生于相激。
万一果大用,则天下治乱,自此分矣。
崔群谓唐之治乱,在李林甫、张九龄进退之时。
轻欺先帝,与无异,而又归过于先烈,卖祸于、卞,曲为自安之计,而陛下果留之也。
今既可复留,后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乱之势系于一崔群之言可不念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祸乱之机,不可以不早辨也。
陛下嗣位之初,首开言路,可谓知所先务矣。
臣愚首预兹选,明知在朝廷必为大患,而不能以时建言,万一有意外不虞之变,陛下翻然悔悟,诛责当时言事之臣,则臣虽碎首陷胸,何补于事?
此臣所以愤闷而不敢默也。
臣尝为所荐,与无纤介之隙,所以言者,为国事耳。
非特为国,亦为蔡氏也。
自古不忠之臣以私害公,初因自利,终必累国。
国有迍邅,私家将安归乎?
之尊绍王氏,知有安石,岂知有神考
知有金陵,岂知有京师
绝灭史学,一似王衍
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臣之痛心默忧,非一日也。
真宗景德中,北虏至澶渊王钦若请驾幸金陵,当时若用此请,则天下分为南北久矣。
真宗寇准之言,所以四方混同,得至今日。
天锡陛下,聪明仁勇,融会南北,去不疑;
然而尚未去,人实忧之。
兄弟一心,皆为国害,一去一留,失政刑矣。
唐会昌中工部尚书薛元赏与其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龟皆宰相李德裕之党。
德裕既败,贬元龟为崖州司户元赏忠州剌史。
乃者苏轼及辙,亦兄弟也。
古今故事,非不明白,何独一,获以计免?
枉朝廷之法令以徇一,不知祖宗基业何负于蔡氏乎!
且自、卞用事以来,牢笼荐引,天下之士,处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数百人。
其间才智艺能之士、可用之人诚不为少。
彼皆明知、卞负国,欲洗心自新,舍去私门,顾朝廷未有以招之耳。
臣谓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
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
所以消合朋党,广收人才,正在陛下果于去而已。
此非臣之臆说,乃神考已用之术也。
熙宁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纷争以后,天下之士分为两党。
神考患之,于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之后,不复用此两人,而两门之士则皆兼取而并用之也。
当时天下之士,初有王党、吕党,而朋党之祸终不及于朝廷者,用此术耳。
今陛下留于朝廷,而欲收私门之士,是犹不去李昪、钱镠,而欲收江浙之士也,不亦难乎?
然则消党之术,唯在去而已。
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共谋私计。
羽翼成就,可以高飞,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陛下若不早寤,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
自古为人臣者,官无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祸,一触权臣,则破碎必矣。
或以为离间君臣,或以为买直归怨,或托以他事阴中伤之,或于已黜之后责其怨望。
此古之人所不免也,臣岂敢自爱其身乎?
使臣自爱其身,则陛下不得闻之罪矣。
国家内外无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古所无有,甚可畏也。
譬如年老之人,康宁无疾,日服温暖,犹恐气衰,至于保养阴邪,必成心腹之患。
在朝廷,何以异此?
伏望陛下慎保祖宗之业,独持威福之柄,断自宸衷,果于去恶,天下幸甚(《皇朝文鉴》卷六二。又见罗从彦豫章文集》卷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原注,《宋朝事实》卷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五。)
禁百姓杀牛埋藏告庙文 北宋 · 孙谔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九、《祠山事要指掌集》卷五
伏见乡村百姓因仍故事,买牛作乐,迎至庙廷,号为埋藏
祷神祈雨,不卜于神,便行止约,虽亡状,岂有事神如此其敬,而独爱一牛乎?
此虽神灵亦当察,谓之不如是也。
然牛不宰杀,民不埋藏,而大雨随应,此虽愚民亦明知王之不好杀也。
始闻传言,初牵牛而至堂下,先卜于王,至二三十数,皆不得吉,然后知王之不欲杀。
若因兹以革陋俗、易弊事,亦足以昭吾王之灵,德在于救物,而不在于杀物也。
谨告。
真淡先生唐公墓志铭崇宁元年三月1102年3月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五、《道乡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唐氏远矣,世不乏人,惟晋昌太原京兆秦州北海五族最显。
天复中,建威军推官希颜者避地钱塘,生仁恭,为盐铁判官赠太子太保
太保生谓,为通儒院学士,从忠懿归本朝,出守秭归,因家江陵
职方郎中,赠太子太傅
江陵钱塘之族皆出自北海
太傅生极,才气爽拔,与孙何齐名。
弱冠登甲科,又与寇莱公为忘年交,丁晋公为布衣旧,略不为之屈,以故仕不脱州县,弃官去。
其后谢公绛判流内铨,疏其节以闻,特转大理寺丞,迁殿中丞致仕。
生一子,是为处士愈。
处士尚幼,慨贫无以养,乃捐书力穑,亟成其家,以适亲意。
先生处士第四子也,母某氏。
先生讳既字潜亨,又取水一火二,号真淡翁
先生始生,殿中君仰观而占曰:「水躔翼轸,楚分也,法主文明。
吾孙骨相异,其有以亢吾宗乎」。
初学,即与其兄子思寝食自励。
子思先生流亚也,乡人以此庆处士有子。
稍长游太学,同舍老生对之歛容,不敢惰。
伯父质肃公介方参大政,爱叹以为类己,奏试主簿将作监,锁其厅中,别试异等,声动场屋。
丁处士忧,服除,不复赴礼部,山林独往之意于是萌矣。
亲友勉之,调渝州巴县,非其好也。
未几谢去,筑室于汉水之南。
居且完,顾书籍犹假于人,遂走吴、粤,悉售以归。
掩关却扫,凡二十年。
始也日有所为,以若干为,虽寒暑风雨不废,以为积小致高大如此,故于书无所不读,于事无所不能。
而终也自守其约,于象数之外,不药不卧,不箑不纩,草衣藿食,往往辟谷,日诵《易》、《老子》、《黄庭》一过而已。
尝曰:「在《易》之《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君子体之,则亦财成辅相,以左右身。
吾非悦生而恶死,所以尊生者,上以报生我之施,下以善吾死耳」。
人有疑其不置像设者,曰:「覆载俯仰,皆神明也,岂像设所能尽耶?
吾事之以道,自勤香火者无以过也」。
其所养盖如此。
吏部尚书彭公汝励按刑京西,时就见之,自以为弗及。
左司谏孙公谔淮安守,闻且过郡迎谒归心焉,至阖城扉留之,画其像以慰其别。
自馀名人豪士有获际者,睹其貌庞眉頍颡,天庭骨隐起如径寸珠,听其言纵横无滞輆,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靡不罔然自失也。
以故通经者服其得先儒未决之秘,博古者服其贯方册所载之详,修真者服其造一气未形之先,善书者服其妙八角垂芒之体。
下至百工众技,亦皆服其巧出意表。
先生初不以此自多也,遇人有所不及,人自服之耳。
或曰:「此特往而不能返者,奚为哉」。
及观其语学者,则曰:「古之人身包形器,物来则任以形器之所宜,固有历聘以观其可不可与有行者。
若合不合,则归于道之兴废焉,或运天下如反掌,或天下以言行,其致一也」。
又尝因诏求言,欲令其子条列复井田、修废官之说以献。
彼以为往而不能返者,果知先生也邪!
门人魏倚取孔子所谓「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者概之,几矣。
教子务充其德性,且曰:「良能富于己,何得为贫?
识者皆贵之,何得为贱?
此天下真富贵也。
汝能自立足矣,馀听命可也」。
惇叙姻族,尤有恩义,贫不给者衣食之婚嫁之,死则哭之寝门,以尽其礼。
将逝之年,玩《易》不去手,每有所得,肃衣冠,北向稽首,以为目中了然见六十四卦定位于天地之间,庶几不为仁智所域,与昔日以意致之有间矣。
但神机不可轻以告人。
一日,忽屏人,独居家,人意其不快,呼医,遽止之曰:「吾无苦」。
然谆谆赞《易》,以为道之至数,孔子言之,妙不违则。
天且有则,况其凡乎。
老子言道,大体而已。
默推此语,殆于数之至神者先受之也。
后十日,命汎扫道室,听医诊脉,平不异他日。
俄而正坐,妻子环侍,了无一语,俨若假寐然逝矣。
自启手足至大歛,体温如平生,实元符三年九月二十日也。
前此,昼有白星陨道室前,乃先生生日八月八日也。
越月而逝,异矣夫!
享年五十四。
娶陈氏,左中散大夫习之女。
知书,有贤德,能佐先生立其家而成其子。
子男长曰愗,次曰悊,习举进士,修身慎行,似先生者也。
先生流泽,其由此而光乎。
幼男节与二女皆早卒。
文稿十五卷,《邦典》二卷,《易论》三卷,门人集所闻为《说约》十卷。
其家卜以崇宁元年三月甲申先生襄阳县隆山之东原。
前期,愗持魏倚状走京师属铭。
呜呼,先生于浩厚矣!
知其心者,天下一人而已。
前年九月,浩以谏官论事狂妄窜新州先生荆门待焉,诲告纤悉,无所不及。
既别,明日又追路语曰:「我昨夕深念尚有某事未竟」。
浩窃疑之,先生宝练神气,面有孺子色,而浩方且穷处瘴氛死之地,不复相见决矣。
未一年,浩偶蒙恩生还,而先生奄忽与化俱耶。
教授襄阳时,见先生本《周官》以释《春秋》,谓之《邦典》,因劝尽释诸经,以发吾覆。
先生约五十五岁成之,又孰五十四而先生逝耶?
庄子曰「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
先生平日齐家与检身等,教子与正心等,固未尝顷刻置也。
而将逝之际,乃独不留一语,盖不知所以忘而忘焉。
至矣乎,非死生无变于己而能若是乎?
使其家不以铭见属,独当自以文字发潜德之幽光,矧其子不远千里,匍匐踵门,哀诉如此其勤乎?
于是掇其遗事,论次而为之铭。
铭曰:
其传有书,其似有子。
其不可得而泯者,无所终穷;
其五十有四者,数而已矣。
光莫隆乎日月,大莫外乎天地。
万物各正性命于其间,孰能妙无己以为己。
呜呼!
亘千古而常今,先生其在此。
孙谔元符二年正月丙子 宋 · 左肤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七
臣伏睹朝廷近以孙谔元祐中理诉语言不顺,罢吏部员外郎
元丰中以监制敕库漏落条贯罢去,则是因缘职事,无甚可矜。
元祐中三有诉陈,且言:「幸遇朝廷钦恤刑狱,使衔冤饮恨者皆得以上闻」。
恭惟先帝在位,明德审罚,指元祐为钦恤,则是先帝未尝钦恤也。
由此观之,则讼先帝者也。
其曰「使衔冤饮恨者皆得以上闻」,臣不知指何人为可恨乎?
若以为元丰大臣为可恨,又缘已出先帝圣断,兼今来诉理官司奏陈改正事件,其间得有罪者,盖缘得罪先帝,非为得罪当时大臣也。
由此观之,则不独讼先帝,而反恨先帝者也。
为人臣者,措意及此,万死有馀。
而三省议罪,止令罢职,却与合入差遣
借使孙谔今系知州监司资序,则是朝廷犹欲以讼恨先帝之人为监司郡守乎?
臣虽至愚,犹知其不可,况在陛下圣孝昭明,绍修前烈,而有司视为可恕之人哉!